大资本
在全球变革的复杂环境中，主权财富基金正在探索坚持长期财务投资与平衡多元发展目标的新路径。
作者：陈植
封图：图虫创意
今年以来，国内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人高泽天已经向一家中东主权财富基金旗下的投资机构提交了两份投资业绩报告。
去年底，高泽天与这家投资机构磋商募资事宜。“若要赢得他们的出资，可能需要2至3年的观察期。”他告诉记者。
尽管等待时间长，但他决定等下去。因为拥有主权财富基金投资的背书，他可以进一步扩大资产管理规模。同时，该投资机构也有着极高的投资兴趣。“从双方接触起，这家中东主权财富基金的股权投资业务主管一直在向我们了解中国最新的绿色产业投资机会与绿色科技研发成果，甚至他表示可以考虑使用人民币储备资金注资我们的股权投资基金。”高泽天表示。
这背后，是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模式发生了变化。
据研究机构统计，全球主权财富管理基金的资产管理规模从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的3万亿美元，跃升至当前的约13万亿美元；主权财富基金数量也从不到30家，增长至100余家。
与此同时大资本，就资产配置角度而言，全球主权财富基金一改以往相对保守的以公开市场股票、债券投资为主的投资策略，转而在近年加大另类资产投资力度。包括私募股权、基础设施、大宗商品等另类资产在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投资组合的占比持续攀升，反映了其对超额收益的追求与风险承受能力的提升。
此外，中投公司副总经理郭向军表示，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普遍将ESG（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纳入投资决策框架，积极布局清洁能源、节能减排、环境保护等领域。数据显示，主权财富基金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连续三年超过传统油气投资。
郭向军称，在全球变革的复杂环境中，主权财富基金正在探索坚持长期财务投资与平衡多元发展目标的新路径。
投资模式变迁
一直以来，全球主权财富基金“财大气粗”，成为众多资管机构争相募资的对象。
尤其是产油国主权财富基金，被金融市场视为“一掷千金”。
高泽天发现，近年他接触的多家产油国主权财富基金的资金来源已发生明显变化——起初这些主权财富基金的资金主要来自国家的石油、天然气等大宗商品出口收入。随着近年全球经济格局变化，外汇储备盈余、财政盈余、国有资产收益等成为重要的资金来源。与此对应的是，这些主权财富基金的职能也发生明显变化。
以往，这些主权财富基金的主要使命是实现资产长期保值增值，承担国家财富代际传承、平滑经济周期波动等职能。如今在外部环境深刻变化影响下，他们逐步承担服务国家发展和对外开放需要、推动产业转型升级、促进技术创新等新职能。“这也让我们有更高概率赢得主权财富基金的出资。”高泽天表示。目前，他正在寻求募资的这家中东主权财富基金旗下的投资机构特别看重中国产业转型升级与技术创新的投资机会，希望通过注资中国股权投资基金，成为众多中国科技企业的“股东”，再吸引中资科技企业前往中东当地开展产业投资。
因此，这家投资机构在与高泽天接触初期，就提出了一个要求——允许他们拥有中国科技企业自主跟投或追加直接投资的权利。
增强自主投资能力大资本，正成为全球主权财富基金实现职能新变化的一大重要举措。
此前，全球主权财富基金以委托外部管理人开展被动投资为主，投资决策依赖性较高。近年来，主权财富基金大幅提升自营投资比例，公开市场股票自营比例从34%提升至54%，私募股权直投比例从28%提升至50%。
更严的出资准入门槛
高泽天主要负责绿色技术股权投资，他与上述中东主权财富基金的股权投资业务主管沟通最多的话题，就是中国清洁能源和节能减排技术发展成果与产业发展趋势所带来的广泛投资机会。“这也是最能打动主权财富基金出资的卖点。”他表示。随着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积极布局清洁能源、环境保护等领域，他们对绿色产业股权投资基金的投资力度持续增加。若股权投资基金在绿色投资方面成绩表现亮眼，相对容易获得与他们“面对面”沟通募资的机会。
但要赢得主权财富基金的出资，并非易事。
一位此前与中东主权财富基金有过募资磋商的国内股权投资基金负责人朱皓告诉记者，起初，他被中东主权财富资金动辄数亿美元的种子期投资额度所吸引，但进入投前尽调阶段，他意识到自己面临诸多波折。主权财富基金不仅考察投资团队稳定性、以往投资业绩与投资策略执行效率，还高度关注投资决策流程的科学性、信息披露是否符合国际惯例、风险管理机制是否具有足够的独立性。“为此，这家主权财富基金专门委托中国一家律所，对我们投资的多家绿色技术研发企业进行访谈，了解我们在投资过程的各种行为是否合规，投资决策是否存在‘一言堂’，投后管理是否符合最初的投资承诺等。”朱皓表示。
朱皓说，在签订投资意向书阶段，主权财富基金突然询问投资策略的资金容量能否承载他们的一次性种子期出资款，一旦他们发现投资策略资金容量不够大，就会做出撤资决定。
为了解决这一挑战，朱皓迅速围绕投资策略增加了拟投资项目储备，从而令中东主权财富基金的出资进入最后的审核阶段。“在拿到主权财富基金出资后，真正的考验才来临。”朱皓称。目前，他感受到，如何在信息披露环节与投资策略实施环节弥合彼此的ESG理念分歧，将是双方投资合作能否延续的一大考验。
具体而言，不少中东主权财富基金延续西方的ESG理念，特别关注种族平等、环保减碳等话题，甚至部分中东主权财富基金会要求投资企业每年强制性减少较高标准的碳排放。但中国国情与西方截然不同，一是不存在种族平衡等问题，二是众多企业正在努力构建环保生产线，短期内未必能达到主权财富基金所要求的强制减排指标。“近日我们一直与这家中东主权财富基金沟通，说服他们认可中国企业在环保减排方面的努力。”朱皓说。
为了让股权投资基金与二级市场投资机构更好适应主权财富基金在绿色投资等ESG方面的执行要求，中投公司等主权财富基金一方面发布可持续投资政策、可持续投资行动意见等制度，建立完整的政策体系，另一方面建立可持续数据体系，完成外部碳数据供应商采购，启动公开市场组合碳计量分析，探索投资总组合的碳减排路线图。
新型合作投资模式兴起
全球主权财富基金除了加码股权投资等另类投资之外，还在纷纷拓展全新的合作投资模式。
郭向军表示，面对投资项目规模日益巨大、技术复杂性不断提升等挑战，主权财富基金之间的合作，正从传统的联合投资向深度战略协同演进，包括“主权财富基金+合作伙伴”“主权财富基金+主权财富基金”等合作新范式兴起，不仅体现在资金层面的风险共担，还表现在技术层面优势互补、信息层面深度共享与管理层面协同增效。
此外，新兴市场国家在数字经济、清洁能源、先进制造等领域展现出强劲创新活力与增长潜力，吸引着全球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
随着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生物技术、新材料等前沿科技持续重构全球产业格局，主权财富基金在科技领域的布局不再是纯粹的财务投资，而是参与构建未来科技生态——通过系统性布局科技产业链，从基础研发到应用转化，从硬件设施到软件算法，令主权财富基金成为全球科技创新的新推动力量。
高泽天也感受到主权财富基金全新合作投资模式所带来的投资行为变化。
“不久前，我们一直寻求募资的主权财富基金旗下的投资机构主动找过来，希望我们搭建一个科技产业整合平台，他们愿意整合自己的投资企业资源，帮助拟投资企业产生更强的业务协同效应，打造新的科技合作生态。”高泽天说。
值得注意的是，部分主权财富基金已不满足LP（出资人）的角色，开始转变为GP（基金管理人）的股东。
今年8月底，基础设施投资及管理机构——普洛斯集团（下称“普洛斯”）获得阿布扎比投资局全资子公司的15亿美元战略投资。
此前，阿布扎比投资局投资了普洛斯多只旗舰级中国物流基金，2021年还参与普洛斯旗下巴西开发基金II的出资。
这背后显示出大资本，主权财富基金在追求财务回报的同时，更希望以股东身份“引导”投资企业积极参与本国新型物流基建等产业投资建设，助力本国经济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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